芦苇道36号(www.thelu.org) ======================= 第十八章 教子有方(一) -------------- Jwlu 鲁强刚上学那几周，真是劳神极了。 学校离家很近。鲁强五岁多，刚开始上学，我每天送他去。可是，他在学校里只上完第一节课，就自己背着书包跑回了家。班主任老师追着喊他，他也不回教室。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我先是给他做思想工作，劝他认真读书，要遵守学校纪律，不到放学的时候不能独自回家。但是，他还是不听。我只好偶尔抽工守在教室外面。这样，他才勉强上完一两节课。可是，只要我一走开，他又跑回家了。因为生产队要出工，每天去学校守他是不可能的。他不听话，我忍不住打了他几次。这孩子性情很犟，你打他时，他也不哭，只说莫打他脑袋，屁股打痛了左边你就打右边吧，真是弄得我们几个大人又气又好笑。 我只好改变了教他的方式。等他开心玩得高兴的时候，心平气和耐心的和他交谈，他才说了，“每天上课老师讲的那些是我学过的，听起来没有一点味。还有汉语拼音也不太懂。”鲁强四岁的时候，我们借了小学一年级的教材教他读过。估计书上的课文他熟悉，在课堂上老师再讲这些他觉得枯燥无味。我翻着语文书跟他说：“你学过的再学就巩固了，再学新的课文也容易一些。汉语拼音听不懂我和你一起学。”于是，我收工以后晚上去找老师请教，回来再跟他一起读和拼。这样他兴趣提高了很多，也稍微安心了些。但他有时候还是未到放学时间就跑回了家。我心里烦躁极了，想他这下去怎么能读好书呢，忍不住又打了他一次。 就在那几天，我的小姐姐一家要去东安县，需要我送他们到长沙上火车。在长沙，我们几个人谈起鲁强上学的事，我的两个姐姐说那是他年纪太小，说我不应该打他。我说也是望子成龙心切，待两天我回去他若是仍是不安心上学的话，就推迟一年再读吧。 第三天我从长沙回家，听家里人说鲁强上学安心了。这几天不要人送，他自己很早就背着书包到学校去了。老师说他在课堂上很认真，不到放学时间也不提前回家。特别是获得了道林乡联校小学一年级期中考试第三名的大红奖状。这时候我一家人高兴极了，因为没了他不安心上学的顾虑。 ＊ ＊ ＊ ＊ ＊ 自从鲁强安心上学以后，读书学习倒是不需要操多少心。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他都能按时完成。有空时他看些课外书籍，如小学生读物和连环画故事等。学习成绩一直是班上的优等，期期被评为三好学生。放学回家以后，我检查他的作业和书上所学过的内容，教他练习书法。学校离家很近，晚上我也去和他的班主任老师了解一下他的学习情况。班主任杨老师是一位特别热情细心的女老师，总是称赞他的脑子灵活思维开阔，还特别表扬了他的一篇作文，写的是红果树，说他用拟人的手法把红果树写活了。整篇文章都被老师的红笔圈点划满了。鲁强对每一个词句非常认真。他能把课外书籍上词语运用到课堂上和作文里。有一次为了一个词句还和老师争了起来。老师说没有这个词句，而他坚持说有，硬是跑回家里拿了那本书翻到那个词句给老师看，几乎弄得老师下不了台。 鲁强小时候学习成绩出众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凡是到我家来的人都要出些题目考考他，事后评论说这孩子很有培养前途。我的大表哥成从修初次见到他时就不住的称赞，说他是块读书的料，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的培养他读书。农村里经济困难，他愿意从小学到初中每月支援五元钱的营养费。五元钱当时可买七斤鸡蛋，对于我们农村来说是个不小的数目。 成从修就是前面提及过我父亲营救的表哥。解放前，他母亲死得早，读书和生活全靠我家照顾。从小学到大学都是我父亲给他提供学费。他后来参加了共产党搞革命。一九二七年夫妻双双被国民党抓捕入狱判了死刑，是我父亲设法营救出狱。出狱后，继续从事革命工作。四九年解放后他接管湖南省交通厅，担任厅长工作多年。当初我父亲注重亲情、淡薄钱财来救助他，并没有指望什么回报。没想到几十年后，四九年解放时，我家被扫地出门，生活异常艰难时，他常常暗中接济，寄些钱物给我家。鲁强读书时，他又主动资助。 鲁强十岁就上初中了。学校离家里有三公里路。每天，天还没亮，他妈妈就起床做好早饭，给他预备好要带的中餐，然后把他从梦中叫醒，守着他吃完早饭，开门看看天色是否会下雨，才放心让他去上学。冬季的早晨，天未亮，连路都看不清楚，他一个人背着书包，带着饭盒，有时下着雨雪也不肯让大人送一程。 ＊ ＊ ＊ ＊ ＊ 鲁强上初中以后，我对他的学习更加重视了。为了了解他在学校的学习情况，我经常和学校的老师保持联系。当时在道林一中的布告栏看到一张大红纸上面写的表扬，“向各科成绩在95分以上的周卓媛同学学习”。我回家以后晚上跟他说起周卓媛的事，要他向她看齐。鲁强说，“那不算什么呢，那样的成绩我也会达得到的。”我听了心中自然高兴，但是生怕他骄傲自满。每逢新年开学我总是要带点小礼物，一幅年画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去和班主任老师交流他的学习情况。老师总是表扬他的话说得多，批评得极少。我却硬是要老师指出他的不足之处，好对他严格要求。他的学习成绩一直在班上保持前几名，多次获得各种奖励。 初三第一学期期中考试后，我接到学校召开毕业班学生家长会的通知。第二天一早我就赶到学校，在三年级家长会上，听完学校负责人对半期来毕业斑的成绩总结和下半期学习及各项工作的安排后。就分班开会，他的班主任老师特地讲了鲁强近一段的学习情况。他说，“这位同学在班上一直是个优秀学生，历次考试的成绩都是班上和年级的前几名，而且其他方面表现也很好。但是这次期中考试成绩却不理想，名次从前几名下降到了十几名。我和其他几个任课老师仔细研究和分析了他近响的学习情况。他们反应说鲁强这段时间家庭作业完成得比较马虎，上课时思想也欠集中，也搞不清是什么原因。我们今天请了各位家长来，除了向你们汇报每个同学的学习成绩，也是想了解他们在家里的情况，做到学校和家长相互配合共同担负起教育好孩子们的责任。”会上除了讲鲁强以外也还点名讲了好几个其他同学的情况。 在开完家长会回家的路上，我再三回忆鲁强近响在家里的情况，想不出什么原因他的成绩会退步。当我走到燕子坝岭上时，遇见了照相的蒋师傅。他说我正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我这屋后背山里的一个坟墓堆上，每天下午有一群学生伢子放学后在那里打扑克，有时候打到天黑才回家。这中间有一个孩子的相貌象你，多半是你的孩子，你回去问问看。”我说，“那一定是我的孩子，谢谢你了。” 这天晚上我把鲁强叫到跟前，把在家长会上班主任老师着重说了他的学习情况跟他说了，并且责问他为什么历次考试成绩那么好，而这次却退步了呢。他低着头没有回答。当我问到，“一些同学放学后在西塘山里打扑克你是否有份时”，他红着脸点头承认参加了。我将他放学贪玩分散了读书的精力联系到成绩下降训了他起来，越说越有火，便拿起一根棍子非要打他一顿不可。 他见我那严厉的样子有些吓人，便求饶道，“爸爸，这次你莫打我，如果到放寒假的时候我的成绩还没有上来你再打我吧。”我见他说得非常诚恳，丢了手里的棍子说，“就依你的，放寒假时兑现吧。”这半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就到了放寒假的时候。这天收工回家，他妈妈把一张三好学生的奖状和五块钱交给我说，“这是鲁强这一学期的奖品，你该不会打他了吧。”我接过他的奖品又翻看了他学生手册上的各科成绩，满意的笑了。 ＊ ＊ ＊ ＊ ＊ 鲁强的学习成绩好，学校对他比较重视。读初中二年级时就让他参加初中三年级的毕业考试。初三毕业那个学期，老师对他的有些课程还进行了重点辅导，加上他的主观努力，所以他的成绩已居年级前几名。 鲁强面临初中毕业。我和他妈妈认为自已种了一辈子田，又苦又累，指望他通过读书跳出农门，所以一心希望他考取一所中专学校。读中专，一是不要学杂费用，还有伙食补贴，二是包分配工作。只要有一个国家户口的固定工作，我们就心满意足了。中考填升学志愿的时候，我跟他谈了填志愿的事，把我们的想法都告诉了他。不过我们的想法只是客观的方面，总的来说还得尊重他自己的主张。他当时没有表态，也没有反对我们的意见。 没过多久，学校传来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说鲁强被保送到宁乡一中。我知道宁乡一中是省重点高中。很多人都说进了一中的校门就算得半个大学生了。这样好的消息怎么没听鲁强说呢。后来问他才知道进重点高中是他意料中的事，他觉得不值得夸耀。 鲁强在城里工作的大姑妈知道他进了重点中学很高兴。暑假中特地介绍他到湖南省青少年电脑培训中心学习电脑操作技能。当我送他到长沙去学习才进姑妈家时，他姑父在一旁笑着说，“你姑妈是想要把你培养成电脑专家。这省里面才开的第一期培训班就把你叫来了，你可要认真学习啊。”当时乡里的中学普遍没有这门课程，就是城里那些中学也只有少数开设了电脑教学。 为了奖励他进了重点中学，我特地带他和弟弟鲁盛骑自行车到韶山玩了一趟，参观了那些旅游景点。 ＊ ＊ ＊ ＊ ＊ 鲁强才上高中时，十三岁。个子比较矮小，站在教室的讲台边比讲台高不了多少。他的班主任隆坤明老师问我说，“这么小的孩子，来这里读书能料理得自己的生活吗？”我说，“大概还可以吧，不过还是要老师和同学们多多照顾。”其实我们知道他要到县里去读书，早就有些替他担心，年这么小，从没有离开过家，怕他心慌上不好课，还有衣服被子要换洗等等。恰巧刚要开学时，我二哥在县汽车站附近的一个基建工地找了个煮饭的工作。我送他上学去的那天上午办完入学手续，开好床铺以后，下午就带他去伯伯那儿玩了一阵，并嘱咐他周末到伯伯那里去玩，勉得想家心里慌，同时讲了，“每个月要写信回家。”当我要离开准备回家时，只见他不停地在望他的一个熟同学王习兵。我知道他心里开始有点慌。我见他那种心情也放心不下了，只得呆下来不走。正在踌躇时，恰好王习兵来了，我这才坐上了回家的汽车。 第一学期里，我去学校看过他几次，见他在学校各方面都好，已经适应了学校的集体生活，挂念他的心稍许放下了些。不过以后几个学期，每期至少都要去看两次。去时他妈妈总让我带点炒熟的干鱼腊肉。到学校后问了他的情况也还要到班主任老师那里了解一下。每次从学校回来，我都感到挺满意，学习成绩稳定，老师反映他在学校也表现非常好，期中和期末的成绩通知单上各科都是优秀，并且还练出了一手较好的硬笔字。有次放假回家我正在乡政府搞居民身份证颁发工作。他也同去写了几天。写出来的身份证都很合格，在场的人称赞他是个才子。 ＊ ＊ ＊ ＊ ＊ 八七年，刚过了国庆节，正是收割晚稻的时节。我们先一天割了一丘一亩多田的晚稻，第二天一早就来到田里准备开柴油机扮禾。突然，乡政府有人找我，来的人说，“宁乡一中打来电话说，你家鲁强在学校打篮球摔伤了腿，有蛮严重，要你们赶快去学校。” 我们听了这个信真是急呆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回家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带上几百元钱，俩个人一口气跑到道林搭上了去宁乡县的汽车。赶到宁乡一中时，班主任隆老师早已在等候我们。他告诉我们，“鲁强昨天下午打篮球把右大腿骨摔断了。先是送到中医院抢救，后来又转到人民医院。现在我就陪你们一起去看他。”我们先以为只摔伤一些皮肉，一听说大腿骨都断了，心里马上紧张起来。急忙跟着隆老师走到医院伤科病室。只见鲁强面容憔悴地躺在病床上，几个同学守护在旁边。他一看见我们进来只喊了一声爸妈，眼泪便流了出来。我们走过去掀开被子轻轻摸了下他的右大腿。因为膝盖往上大腿骨断了，表面红肿得厉害。我们见了那个情况，俩人忍不住相对哭起来。班主任老师连忙安慰我们说，“你们不要难过，学校会尽一切力量治好他的腿。现在就看你们的意见，到哪个医院去治疗，我们就去联系。医药费用暂由学校垫付。” 当时在医院里有人告诉我们说，离县城二十几里路远的历经铺有个很会治跌打损伤的医师。我马上搭车赶到那里，找到了那位医师，跟他说明了伤势。他听了说有把握能治好，方法就是要把整个大腿上绑固定，几个月在床上不能动弹。我赶回医院跟大家一商量。鲁强表示不同意这个治疗方法，他说，“这样治就会要休学一年，就要推迟一年高中毕业。”我们知道他重视学习，时间对他来说是非常宝贵的，只得去找医院的骨科主治医生。这位医生是骨伤科主任，大家都叫他易主任。易主任说，“上绑是中医治疗法，时间较长比较痛苦。我们的治疗方法是，动手术，在骨腔内上一根不锈钢钉固定，一个星期就能出院。” 这天下午，我再三询问了易主任，问他是否做过这种手术，是否能保证手术后完全康复。他作了肯定的答复说，“我已经做了上百例这样的手术，康复率是百分之百!”我把用西医治疗的方案跟鲁强商量。他很赞成。于是决定在县人民医院做手术治疗，我到易主任办公室签了字。 第二天（已经是鲁强受伤的第三天了）上午八点多钟，我们夫妻俩怀着忐忑的心情和几个同学用担架把他送进了手术室。我们就坐在手术室门外等候。这时医生走来告诉我们说起码要四个小时才能完成手术，要我们先回病室去等。那天上午我们在病室的那种焦急不安的心情是无法言表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难过极了，半天就象过半年那么久。陪伴鲁强的几个同学也一直耐心等候，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一点多钟，护士才来通知去手术室接鲁强。 当鲁强从手术室回到病房时，因为手术失血，一脸腊黄，麻醉尚未失效，仍在昏睡，身上和大腿到处是血迹。看了那种情形实在让人心痛。我们在床边又守候了一点多钟，他才醒过来。见他醒来了，他妈妈赶紧把吃的东西递过去。他还是昨晚吃了一点点饭的，动手术之前不能吃东西。手术后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下午躺在床上不住的呻吟。幸而班上的同学不停地轮流来看望和陪伴才度过了那痛苦的下午，到了晚上他由于过度疲倦睡得比较安稳。 第二天他的痛苦就小多了，饭也吃得多些，面色开始红润，精神好起来了。吃过早饭以后同学们来看他时，他便提出要他们带课堂笔记来给他看。我们说，“你坐都不能坐，学习上的事间几天再搞吧。”他说，“我只就躺着看。”我们俩日夜轮流守护，一个星期以后终于出院了。出院那天，班上来了很多同学热情地把鲁强接回了学校。 回校以后，他坚持要到教室上课。教室在三楼，学生寝室隔得很远。当时教室旁边有一间房子，是学校一位工友住着。校长亲自出面相劝把房子腾出来给鲁强住。班主任把老师和同学们热情捐赠的一百多元交到我手里。学校工会也拿出一百多元钱解决医疗费用。学校为他办了学生保险，后来从保险公司获赔两百多元医药费。特别感谢的是校办工厂厂长黄松岳老师。他见我在学校看护鲁强有些闲工，便安排我到校办工厂做点事，来解决经济困难。因为要给鲁强做中餐和晚餐，我在校办工厂上班不是迟到就是早退，从没有做上一整天的，可是发工资却从没扣过钱。 鲁强刚出院身体十分虚弱，完全不能行走，只能背着进教室。开始几天，只上完一节课他就全身汗透，下了课背回房换了衣服又去上课，汗湿了再换。我见他实在难以支持，劝他休学回家养好身体再来读书，他坚决不同意。每天除睡觉的时间以外，从早到晚都呆在教室里。 过了一段时间，学校进行了期中考试。那天上午我在校印刷厂做事。一个认识我的左老师连忙喊我说，“老鲁，你出来听，学校里开大会，彭校长正在广播里表扬你儿子有顽强的毅力和刻苦的学习精神。说他的腿受了那么重的伤，耽误了很久的课程。学习成绩没有退步反而在班上前进了几名。号召大家向他学习。”左老师还说：“有你这样的儿子应当感到骄傲呢。”我说，“我应当感谢学校，感谢老师和同学们的帮助，不然的话他的腿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能那么快就回到学校上课呢。” 快放寒假时候，鲁强的腿一天天好起来，基本可以落地走路了，身体也胖了些。老师和同学们都为他高兴。我们俩生怕他的腿残废而悬着的心也慢慢的放下来了。学校为鲁强投了学生保险。班主任老师为了给他搞医药费理赔到县保险公司跑了好几趟没办成。学校要进行期末考试，他也没时间去跑了，便把那些手续交给了我，要我自己去办。我到保险公司不知走了多少次，总是办不成。保险公司不是今天说没有做好赔案，就是明天说领导不在。二十多天下来，那些资料放在我袋子里已经快磨烂了。弄得我对这个保险赔偿几乎失去了信心。 一天晚上，我们夫妻俩到一个在医院认识的朋友家里去串门。这个朋友姓叫成建忠，是在人民银行工作的。当时他们家里来了客人，几个人坐着闲聊。老成问起鲁强的情形，我们说，“谢谢你的关心，腿已经基本恢复。只是保险公司赔偿的钱还没拿到。”老成指着旁边坐的一个人说，“这就是保险公司的成总经理。”我们立刻向成总打招呼。老成向他介绍说我们是道林乡的，又将鲁强在宁乡一中读书如何打篮球将腿骨摔断的情况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代我们请成总帮助解决保险公司医药费赔偿的问题。成总听了问我是否带了手续在身边。我说在呢。当即拿来出来交给他，他看过之后掏出笔来在保险单上面批了“同意解决”。我接过他签过字的那些医药单据连声向他道谢并抱歉地说，“我连烟都没有买一包给你抽，真是对不起。”在回家的路上，我们俩庆幸这个门真没白串。第二天，我就到保险公司领到了二百多元的医药赔偿费。成建忠这个朋友可帮了大忙，不知费了多少周折的事一下子就解决了。 ＊ ＊ ＊ ＊ ＊ 过了寒假和春节，学校很快又开学了。鲁强的腿虽然没有完全恢复，走路还是一拐一拐的，但他只能在学校里自己照顾自己了。家里要忙于春耕生产，我不能到学校去照顾他，送他去上学时再三嘱咐他注意养息，同时拜托他那些要好的同学照顾他。 可是开学才一个多月，那天我正在队上出工挖茶树土，收到鲁强寄回的一封信，拆开一看，又是一个令人担忧的消息，信上说和同学掰手腕，肘关节受了伤。第二天，我赶到学校，只见他的手打了绷带吊在脖了上。他说实在不想把这事告诉家里，一怕引起你们过分担心，二又没钱医治，才不得不写信回家。我没有过份的埋怨他，给他一些钱后，只说你的身体再不能出问题了，他不好意思的点头答应了。 ＊ ＊ ＊ ＊ ＊ 过了上学期，下学期开学就是高中三年级。他受伤的腿虽然已经完全行走自如，可是大腿骨腔内还有一根固定断骨的不锈钢没有取出来。医生嘱咐三个月以后只要骨头长好了就必须取出来。再者，很快面临高考，这可是关系到前途的头等大事。 这年五一节，我带他到长沙市南区医院准备动二次手术。可是一照X光骨头伤口还有一点未完全愈合，只好等下期开学以后了。转眼就是下半年。开学以后我就去县人民医院联系，一连跑了好几趟，医院都说床位紧张。我只得又去找原来给鲁强动手术的伤科易主任，跟他说了鲁强动二次手术的事情，他也是说要等病人出了院才有床位。 我在那里一等就是两个星期，仍然没有，看来还不知要等多久。我回到家准备了十斤鸡蛋和一只鸡，带着这些东西到县里托熟人一起去拜访易主任，请他帮忙。他见我们带着一些东西找到他家里来了，连忙叫他爱人泡茶递烟，态度非常热情。我提出来请他帮助解决住院床位的问题，他兴然说明天就可以给鲁强动手术，病室里如果没有床位就从他家里搬个钢丝床吧。 第二天我办好了住院手续后，就把鲁强送进了手术室。我一直坐在外面静静等候。大约一点多钟以后，忽然听见鲁强在手术室里大声的喊叫。我想一定是手术过程非常疼痛难忍或者是出了什么问题，便几次想冲进手术室看看是什么情况，可是被护士挡住不让进去。她说，“你放心，保险不会出问题的。”我只好在外面耐心地等。两个多小时以后鲁强终于一拐一拐的走出手术室，我见他痛苦的样子走过去要背他回病室。他坚持要自己走。我扶着他一口气走到病室。当他走进病室便一头倒在床上，再也忍不住麻醉药失效的疼痛。据鲁强后来说医生在做手术时把那根不锈钢的一端不知怎么弄断了，情急之下医生只得用钳子夹住那钢钉再用锤子将它向外敲出来的，他实在受不住了就在手术台上喊叫起来。那天下午他躺在床上不断的呻吟。幸好同学们来看他，陪伴了一个下午，才度过了那难熬的半天。 ＊ ＊ ＊ ＊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八九年下学期。鲁强即将参加高考了。在报考的时候又遇到了一件麻烦事。由于他的腿受了伤，后来就一直没有上过体育课，所以就没有记载体育成绩。按照规定，没有体育成绩不能报考大学。我去找他的班主任老师时。班主任要我去找他的体育老师解决。我问了他们的体育老师叫张新国。我去找张老师时，他刚好在操场下了体育课，我恭敬地喊了声：“张老师!”他说：“么子事? ”我说：“请你帮助解决你学生的一个问题。”他并没有停下来听我说，而是一边走一边听我讲完了鲁强的情况。我请他给鲁强估个体育分数，可是张老师一口否定，他说，“没有上体育课哪里会有体育成绩呢，我不能估。”我说，“我家孩子并非旷课不上，而是腿受了伤不能上体育课。请你根据实际情况帮助解决他报考大学的问题吧。”张老师说，“我没办法。”说完他就进房间去了。我跟着他进门向他说了很多请求他解决的话，都被拒绝了。 我急忙赶回家又是准备了几斤鸡蛋和一只鸡，要黄慧君去找我表姐。因为我听表姐说过，宁乡一中的杨校长是她的同学。熟人关系最终解决了体育成绩问题，鲁强顺利地报名参加了高考。 ＊ ＊ ＊ ＊ ＊ 鲁强高考完毕以后回到家里，我问他考得怎么样。他说，“估计会达到本科录取线吧。如果只上专科分数线，我是不会去读的。”于是我们一家人都在盼望高考分数早日公布，二十多天后分数出来了，他考出了596分的好成绩，超过一般本科线51分。 全家人都为他高兴，为他骄傲。在他选择填写志愿方面，这样的成绩当时是完全可以填写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的。可是当年北京闹学潮，动乱刚刚平息。加上一个农民家庭要负担一个到北京读书的大学生也感到经济上有些吃力，因此都不想让他到北京去读书。后来他自己决定填报了华中理工大学。 录取通知书以后，我赶紧给他办好迁移户口和转粮手续，筹备上学所需的钱物。一些亲戚都来祝贺，家里办了一桌欢送饭。开学时我送他去武汉上学，当天赶到长沙歇了。他大姑妈高兴的给了两百块钱。晚上住在我表哥成从修家，鲁强称表伯伯叫老大伯。他对鲁强特别关怀，从鲁强上小学一年级起到高中，不但资助一些经费读书，而且非常关心他的学习，每次来信，一是要我们重视培养他认真读书，二是要问问他的学习情况。这天晚上老大伯笑着说，“鲁强要上大学了，值得夸奖，我想大学的通知书一定是镀金的。”鲁强拿出通知书给他，他拿起眼镜仔细地看了又看，手摸着几个镀金的几个字说，“很好，将来是个人才，不过不能骄傲呀。” 那时的华中理工大学也就是现在的华中科技大学，位于武昌喻家山。八九年秋我送鲁强到那里读书，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学校及美丽的校园风景。想不到时隔十三年后，我们夫妇却在这所大学里和儿子媳妇孙女儿住了四年多时间。 - jwlu ======================= 芦苇道36号(www.thelu.org)